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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,作家蘇童56歲了,誠實地寫了幾十年的小說。 前幾天,他的代表作《妻妾群》發(fā)表了新版,距離最初發(fā)表正好過去了30年。
他得到過小說影視化帶來的利益,也知道純文學在當下的落寞境地,但仍然愿意用文案作品說話。在很小的一間采訪室里,蘇童跟記者聊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的書,以及當初對文學最本能的憧憬和熱情。
童忠貴的往事
蘇童原本不姓蘇。
他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:父親是公務(wù)員,母親是水泥廠的工人??赡苁潜局顦闼氐脑竿拿直蝗橹屹F。
我從小就有一個別人沒有的痛苦,覺著名字‘蒙羞。蘇童對本名一度相當?shù)钟|,小學同學還不知道嘲笑人,就是覺得我這名字怪:人家都叫志國、建強,你叫‘忠貴?
他企圖給自己改名,沒得逞;上中學時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,好讓名字顯得不那么可惡,‘忠字還行,可實在容不下‘貴字,就自個在作業(yè)本上寫成‘桂。然后老師跟我說,這個更難聽了。
又折騰了一番,蘇童發(fā)現(xiàn)對名字無計可施,可替代的字非常少,總不能叫‘柜吧?檜字寓意倒挺好,可又是‘秦檜的檜,也不行。實在沒辦法,干脆隨它去。
就在跟名字一路較勁的過程中,他漸漸在文學上嶄露頭角:20歲發(fā)表作品,兩年后成為文學雜志《鐘山》最年輕的,26歲時以中篇小說《妻妾成群》轟動文壇,由此打開國外市場。
作家張悅?cè)豢涮K童給小說人物取名取得好,頌蓮、織云、綺云……聽上去都令人愉悅。蘇童說,就是因為有個體創(chuàng)傷在里面,才會特別認真,我對自己小說人物名字很挑剔、很講究反正絕不允許叫‘忠貴那樣草率的名字。
沒想到《妻妾成群》會成一生重要logo
蘇童幼年時生過一場大病,腎炎并發(fā)敗血癥,不得不休學半年。疾病擠走了童年應(yīng)有的一點快樂,也令他隱約開始思考生死,以及人生各種其他可能性。
這些思考同樣體現(xiàn)在他的作品中。被視為蘇童代表作的《妻妾成群》是一個很好的例子:受過現(xiàn)代教育的女學生頌蓮原本應(yīng)該有光明的前途,但卻自愿嫁到陳府,最終在幾位太太的明爭暗斗中走向精神崩潰。
關(guān)于小說的來歷,蘇童曾說過幾個不同的版本,其中一個,跟他的生活多少有點關(guān)系。蘇童的母親有一個做裁縫的女友,講著帶有上海口音的蘇州話,丈夫年紀很大。她還有三個女兒,大女兒極漂亮,二女兒、三女兒特別奇怪,整個家庭相當引人注目。
我母親熱愛縫紉,總跟她討教,常會在家里談起她。有一次,蘇童聽到一個新鮮詞兒,說這位阿姨是她老公的‘小老婆,我就好奇,如何老婆還有大有小。
由此,蘇童心里埋下了一個種子:如何會有這樣的女人?她背后有什么故事?
到上世紀80年代末,還在做的蘇童在向馬原約稿的過程中,知道了古典這個形容詞,我看到稿子后發(fā)現(xiàn)就是講故事、寫人物。一下被觸動了:小時候那個裁縫阿姨,那么漂亮的人,為什么嫁給一個老朽?我也要講故事。就有了《妻妾成群》。
小說發(fā)表后,一炮走紅。不少人來找他談影視改編權(quán),大導(dǎo)演張藝謀是第三個。1991年,由鞏俐主演的電影《大紅燈籠高高掛》上映,一舉拿下第48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(jié)大獎。人們知道了《妻妾成群》,進而迷上了寫小說的蘇童,或者說,迷上了蘇童寫的小說。
寫的時完全沒想到,它未來會成為我一生中非常重要的logo。蘇童感嘆道。
先鋒作家知道嗎?專門寫別人看不擅長的東西
另外一個維度上,《妻妾成群》也是當時蘇童作為先鋒派作家,從先鋒姿態(tài)后撤一步的嘗試。提起往事,他跟記者開著玩笑,你知道先鋒作家吧?專門寫別人看不擅長的東西。
具體點,先鋒派表現(xiàn)為刻意違反約定俗成的創(chuàng)作大體上、欣賞習性,片面追求藝術(shù)形式和風格上的新穎等等。有網(wǎng)民形容為,你覺得應(yīng)該這樣寫?那我偏不這么寫。
馬原、余華、蘇童都被認為是先鋒派作家,足可見陣容之強大。
那時對文學就是熱愛。文學究竟是什么,我和文學是一種什么關(guān)系,其實考慮的不多。好似堂吉訶德,抄起斧子、長矛就上陣,蘇童說,熱情出于對已有文學秩序的一種反叛,哪怕只是追求句式的不同,反正你寫過的,我是不會碰的。
真正喜歡文學的人,在創(chuàng)作中常會反思。寫了幾年后,蘇童突然覺得,寫人物、講故事并沒有自己以前認為的那么土氣,《妻妾成群》就是我反思與‘收的一個結(jié)果。然后別人讀完都覺著作者八成是個‘已故老作家。
另一方面他還在不斷試驗,試圖挑戰(zhàn)已有的寫作邏輯和結(jié)構(gòu)。這種刻意的嘗試有時候會帶來一點另類的回應(yīng)。寫完小說《米》之后,他有一天遇到了住在樓下的鄰居,一位女畫家。她平時特別尊重蘇童,那天卻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。
蘇童大惑不解詢問原因:女畫家說昨天我在讀《米》,然后說‘我本來覺得你蠻正常的,就走了。為最后這句話,他羞愧了挺長一段時間。
今年,他的作品《妻妾成群》《米》《我的帝王生涯》重新推出了精裝典藏版。重拾那段歲月,蘇童依然覺得有價值,對《妻妾成群》仍然很喜歡,雖然它勢必留有缺憾,但今天看這部作品,我對自己的嘗試非常滿意。
最會寫女性的男作家是怎樣煉成的?
正是憑借在《妻妾成群》《茉莉花開》等作品中精準塑造的女性群像,蘇童得了一個名號最會寫女性的男作家。
莫言曾說,蘇童對女性的這種天生的理解、對女性情感的天生的準確把握,起碼是我望塵莫及的。
更搞笑的是,還有人誤以為他是女作家。這至今都是朋友拿來調(diào)侃蘇童的一個梗。
以前國內(nèi)確實很少有男作家去認真刻畫女性。我寫頌蓮這些女性角色,最初完全是好奇,想探索一下。蘇童啼笑皆非地分辯,男人也好,女人也罷,首先都是人,是小說中的人物,性別差異導(dǎo)致的思維不同,完全可以靠著想象彌補。
文學史上,哪些標志性、典型化的女主人公,也的確有很多是男作家手筆,比如林黛玉、薛寶釵,還有海外的包法利夫人、安娜·卡列尼娜。他說,女性角色本來就是男性作家創(chuàng)作的任務(wù),這本來不成為一個話題的,為什么大家老覺得奇怪?
但擋不住每次出席活動會被問到類似的問題,有時讓他覺著頭大,我不是女性專家,談女性問題的難度跟談天體物理沒什么差別。
這么多年我一直強調(diào),我也會寫男性,而且有些可能寫得還不錯。蘇童的語氣里有點無奈,小說的命題和內(nèi)涵,終究逃不出一個終極使命,就是要寫人。既然要寫女性,肯定會要求自己寫得細膩再細膩。身為作家,我考慮的只是能把小說寫到多好為止。
如今,蘇童依然還在寫書,當年的先鋒作家早已成為老作家,攢下了一批固定的粉絲。他也還在給學生們上課,時不時被請去當個評委,接觸到一堆不太看得懂、卻十分新奇的文稿和詞匯。
好就是好。也許我不一定喜歡,但是我會欣賞。這是我比較提倡的一種閱覽態(tài)度。他認真地笑著,一如多年前《妻妾成群》發(fā)表的時候,有益的嘗試,總該值得鼓勵吧。
年,作家蘇童56歲了,已老老實實寫了幾十年的小說。前不久,他的代表作《妻妾成群》推出新版,距離最初發(fā)表剛好走過30年的歲月。
他得到過小說影視化帶來的利益,也知道純文學在當下的落寞境地,但仍然愿意用文案作品說話。在很小的一間采訪室里,蘇童跟記者聊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的書,以及當初對文學最本能的憧憬和熱情。
童忠貴的往事
蘇童原本不姓蘇。
他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:父親是公務(wù)員,母親是水泥廠的工人??赡苁潜局顦闼氐脑竿拿直蝗橹屹F。
我從小就有一個別人沒有的痛苦,覺著名字‘蒙羞。蘇童對本名一度相當?shù)钟|,小學同學還不知道嘲笑人,就是覺得我這名字怪:人家都叫志國、建強,你叫‘忠貴?
他企圖給自己改名,沒得逞;上中學時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,好讓名字顯得不那么可惡,‘忠字還行,可實在容不下‘貴字,就自個在作業(yè)本上寫成‘桂。然后老師跟我說,這個更難聽了。
又折騰了一番,蘇童發(fā)現(xiàn)對名字無計可施,可替代的字非常少,總不能叫‘柜吧?檜字寓意倒挺好,可又是‘秦檜的檜,也不行。實在沒辦法,干脆隨它去。
就在跟名字一路較勁的過程中,他漸漸在文學上嶄露頭角:20歲發(fā)表作品,兩年后成為文學雜志《鐘山》最年輕的,26歲時以中篇小說《妻妾成群》轟動文壇,由此打開國外市場。
作家張悅?cè)豢涮K童給小說人物取名取得好,頌蓮、織云、綺云……聽上去都令人愉悅。蘇童說,就是因為有個體創(chuàng)傷在里面,才會特別認真,我對自己小說人物名字很挑剔、很講究反正絕不允許叫‘忠貴那樣草率的名字。
沒想到《妻妾成群》會成一生重要logo
蘇童幼年時生過一場大病,腎炎并發(fā)敗血癥,不得不休學半年。疾病擠走了童年應(yīng)有的一點快樂,也令他隱約開始思考生死,以及人生各種其他可能性。
這些思考同樣體現(xiàn)在他的作品中。被視為蘇童代表作的《妻妾成群》是一個很好的例子:受過現(xiàn)代教育的女學生頌蓮原本應(yīng)該有光明的前途,但卻自愿嫁到陳府,最終在幾位太太的明爭暗斗中走向精神崩潰。
關(guān)于小說的來歷,蘇童曾說過幾個不同的版本,其中一個,跟他的生活多少有點關(guān)系。蘇童的母親有一個做裁縫的女友,講著帶有上??谝舻奶K州話,丈夫年紀很大。她還有三個女兒,大女兒極漂亮,二女兒、三女兒特別奇怪,整個家庭相當引人注目。
我母親熱愛縫紉,總跟她討教,常會在家里談起她。有一次,蘇童聽到一個新鮮詞兒,說這位阿姨是她老公的‘小老婆,我就好奇,如何老婆還有大有小。
由此,蘇童心里埋下了一個種子:如何會有這樣的女人?她背后有什么故事?
到上世紀80年代末,還在做的蘇童在向馬原約稿的過程中,知道了古典這個形容詞,我看到稿子后發(fā)現(xiàn)就是講故事、寫人物。一下被觸動了:小時候那個裁縫阿姨,那么漂亮的人,為什么嫁給一個老朽?我也要講故事。就有了《妻妾成群》。
小說發(fā)表后,一炮走紅。不少人來找他談影視改編權(quán),大導(dǎo)演張藝謀是第三個。1991年,由鞏俐主演的電影《大紅燈籠高高掛》上映,一舉拿下第48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(jié)大獎。人們知道了《妻妾成群》,進而迷上了寫小說的蘇童,或者說,迷上了蘇童寫的小說。
寫的時完全沒想到,它未來會成為我一生中非常重要的logo。蘇童感嘆道。
先鋒作家知道嗎?專門寫別人看不擅長的東西
另外一個維度上,《妻妾成群》也是當時蘇童作為先鋒派作家,從先鋒姿態(tài)后撤一步的嘗試。提起往事,他跟記者開著玩笑,你知道先鋒作家吧?專門寫別人看不擅長的東西。
具體點,先鋒派表現(xiàn)為刻意違反約定俗成的創(chuàng)作大體上、欣賞習性,片面追求藝術(shù)形式和風格上的新穎等等。有網(wǎng)民形容為,你覺得應(yīng)該這樣寫?那我偏不這么寫。
馬原、余華、蘇童都被認為是先鋒派作家,足可見陣容之強大。
那時對文學就是熱愛。文學究竟是什么,我和文學是一種什么關(guān)系,其實考慮的不多。好似堂吉訶德,抄起斧子、長矛就上陣,蘇童說,熱情出于對已有文學秩序的一種反叛,哪怕只是追求句式的不同,反正你寫過的,我是不會碰的。
真正喜歡文學的人,在創(chuàng)作中常會反思。寫了幾年后,蘇童突然覺得,寫人物、講故事并沒有自己以前認為的那么土氣,《妻妾成群》就是我反思與‘收的一個結(jié)果。然后別人讀完都覺著作者八成是個‘已故老作家。
另一方面他還在不斷試驗,試圖挑戰(zhàn)已有的寫作邏輯和結(jié)構(gòu)。這種刻意的嘗試有時候會帶來一點另類的回應(yīng)。寫完小說《米》之后,他有一天遇到了住在樓下的鄰居,一位女畫家。她平時特別尊重蘇童,那天卻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。
蘇童大惑不解詢問原因:女畫家說昨天我在讀《米》,然后說‘我本來覺得你蠻正常的,就走了。為最后這句話,他羞愧了挺長一段時間。
今年,他的作品《妻妾成群》《米》《我的帝王生涯》重新推出了精裝典藏版。重拾那段歲月,蘇童依然覺得有價值,對《妻妾成群》仍然很喜歡,雖然它勢必留有缺憾,但今天看這部作品,我對自己的嘗試非常滿意。
最會寫女性的男作家是怎樣煉成的?
正是憑借在《妻妾成群》《茉莉花開》等作品中精準塑造的女性群像,蘇童得了一個名號最會寫女性的男作家。
莫言曾說,蘇童對女性的這種天生的理解、對女性情感的天生的準確把握,起碼是我望塵莫及的。
更搞笑的是,還有人誤以為他是女作家。這至今都是朋友拿來調(diào)侃蘇童的一個梗。
以前國內(nèi)確實很少有男作家去認真刻畫女性。我寫頌蓮這些女性角色,最初完全是好奇,想探索一下。蘇童啼笑皆非地分辯,男人也好,女人也罷,首先都是人,是小說中的人物,性別差異導(dǎo)致的思維不同,完全可以靠著想象彌補。
文學史上,哪些標志性、典型化的女主人公,也的確有很多是男作家手筆,比如林黛玉、薛寶釵,還有海外的包法利夫人、安娜·卡列尼娜。他說,女性角色本來就是男性作家創(chuàng)作的任務(wù),這本來不成為一個話題的,為什么大家老覺得奇怪?
但擋不住每次出席活動會被問到類似的問題,有時讓他覺著頭大,我不是女性專家,談女性問題的難度跟談天體物理沒什么差別。
這么多年我一直強調(diào),我也會寫男性,而且有些可能寫得還不錯。蘇童的語氣里有點無奈,小說的命題和內(nèi)涵,終究逃不出一個終極使命,就是要寫人。既然要寫女性,肯定會要求自己寫得細膩再細膩。身為作家,我考慮的只是能把小說寫到多好為止。
如今,蘇童依然還在寫書,當年的先鋒作家早已成為老作家,攢下了一批固定的粉絲。他也還在給學生們上課,時不時被請去當個評委,接觸到一堆不太看得懂、卻十分新奇的文稿和詞匯。
好就是好。也許我不一定喜歡,但是我會欣賞。這是我比較提倡的一種閱覽態(tài)度。他認真地笑著,一如多年前《妻妾成群》發(fā)表的時候,有益的嘗試,總該值得鼓勵吧。
標題:【快訊】最會寫女性的男作家?蘇童:男性我寫得也很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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